贺龙之女贺晓明

　　贺晓明：他跟我讲的很少，因为我年龄很小。我多半都是从他的一些文章和口述记录。通过这些了解，自己仿佛也穿越到了1927年。我觉得，这一段历史挖掘不完。今年感觉隆重纪念建军九十周年，有关南昌起义的纪念活动非常多。参与这些活动，我遇到最多的问题，就是父亲为什么参加南昌起义，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当时还不是共产党员。

　　主持人：我刚也想问您这个问题。作为当时南昌起义的主要领导者之一，他的身份并不是中共党员。当时是一个怎样的契机让贺龙元帅能够参与到这次的起义当中？

　　贺晓明：父亲接触新文化、新思想、新流派很多，不是在南昌起义前后，应该是在1914年左右就开始了，那是还没有建党。当时他接触的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再早一点，就是苏联十月革命。当年流行的一个思潮叫克鲁泡特金主义，后来我父亲就问别人，中国有没有这样的党，他很喜欢。那些学生告诉他，说中国还没有。1914年父亲先加入了中华革命党，是当时很先进的党。另外，他出身农民，很了解农民的生活习惯，他知道穷苦人需要些什么，穷苦人最盼望得到什么。在前期，打倒封建主义，打倒帝国主义，这些概念他很清楚。用他的话，就是打倒皇帝。

　　1921年建党以后，关于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多了起来，父亲也非常关注。南昌起义的前身是国民革命，国民革命是因为共产党和国民党合作，新三民主义思想，里面有很多工农元素，这是我们共产党的强项。发动群众，工人运动和农民运动起来了，大力支持国民革命。我爸爸越看越喜欢共产党的主张，打土豪、分田地。他说共产党是太有办法了，这和他自己的好多愿望和理想是不谋而合的。以前他去争取过，但没有想到共产党是这么做。所以，越来越贴近共产党。

　　有人认为，南昌起义起因是“四一二”蒋介石叛变了革命，屠杀工农，这是非常主要的原因。但这也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右翼越来越分开。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个人都要重新站队了，是拥护蒋介石还是拥护汪精卫，还是跟着共产党走呢？很自然的，全国人民迅速地选择了共产党一边。我父亲在这个时候，“四一二”之后，他跟周逸群，先是独立15师的（后来的20军）党代表，他很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在我这里部队里，共产党员一个都不要走，你们继续留在我这部队里，这是鲜明的政治态度。别人的革命继续不下去，他革命，他要选择了。

　　跟共产党走到底 一生的信仰矢志不渝

　　主持人：贺龙元帅提交入党申请书不只是在1927年，1926年的时候就已经表达了这个意向。很后来才正式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这当中又有哪些故事？

　　贺晓明：1926年，在北伐当中，8月份，由周逸群同志带领的北伐军左翼宣传队来到了他的队伍里，这个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的。周逸群来后不几天，他就特别认真地向周逸群同志提出来，要加入中国共产党。而且父亲清醒地意识到，到入党不是进一个社团，也不是俱乐部制的，这是一个政治信仰。周逸群同志很高兴，就从那个入党时间来看，到他正式加入共产党接受宣誓，整整有一年的时间。所以，他本人回忆说，我申请入党没有一百次，几十次是有了。在他的部队里，特别是周逸群来了以后，经常有组织会议。只要开会，一定要挂党旗。他从门边过，因为他不是党员，人家没有通知他去，他很羡慕。还有他的下级或者他的一些军官，征求他的意见，说共产党要发展我们入党，你看行不行啊？父亲回答，人家来征求他的意见，他说你快点去，快点去加入中国共产党。

　　主持人：的确是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在那么一个革命的时期，能够坚定自己的志向，坚定自己的信念。贺龙元帅曾经说过，就是把我脑袋砍了，我也要跟共产党走到底。在您看来，这当中他的信念的忠贞不渝，有什么具体的原由？

　　贺晓明：我觉得信仰和忠贞是那一代老共产党员给我们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加入党了，也不是一劳永逸，你还要不断地提高，不断地接受任务，不断地前进。每个时期有不同的任务，就像我们今天一样，习近平总书记说要走好今天的新长征路。我特别敬佩父亲，敬佩他们那一代人，个个都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坚贞的目标，一定要坚持奋斗到底，那我们今天就不是这样了。这个是我们今天必须要学习的。

　　主持人：您也是一个共产党员，196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之前采访中您曾谈到，父亲知道了您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时候特别高兴。当时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贺晓明：我们现在提党性这两个字，可能新党员不太熟悉，但是在那个年代，共产党员首先就是要讲党性。父亲一生，都非常注意保持党性。我们家里，哥哥、妈妈，我们全家，两代人都是共产党员，坚定的共产党员。我是在中学入党的，因为还要参加党校学习，我就和我妈妈在北京。爸爸因为另有任务在外地。当我入党宣誓完了以后回家，妈妈特别高兴。妈妈也知道爸爸会非常在意这个消息，说你今天晚上一定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晚上我跟他通电话，我说：爸爸，今天我加入共产党了。他非常高兴，给我不少鼓励，也提了不少要求。他当时正在和其他同志吃饭。他把电话放下后，把酒杯拿起来对大家说，今天我的女儿加入中国共产党了，为她干一杯。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往事，我感觉到非常温暖。

　　主持人：难怪贺龙元帅曾说，我们家里也可以成立一个党支部了。

　　贺晓明：咱们党的规矩是三个人就可以一个党小组，妈妈、爸爸加我，正好。所以，他曾经说，我们家里可以成立一个党小组了。

　　主持人：这90年来，中国人民军队的发展，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一样，不断发展壮大，从胜利走向胜利。在您看来，这90年代的变迁，是一个怎样的变迁，是一个怎样的时代的跨越？

　　贺晓明：我们学习历史，不要学表面的东西，一定要深进去，而且要贯通。就是像习近平总书记去年七一讲话里讲到的不忘初心。为什么这么说呢？打个比方，我们1921年建党，1927年建军，我们1931年苏维埃共和国就成立了，整整十年的历程。十年的时间，就如一个在逆境困苦中长到十岁的孩子，非常不容易。十年之后我们又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最后1949年我们建立了新中国。我们共产党，完成了建立人民政权的目标。我们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尤其是这五年，我们取得了更加辉煌的成绩。说到人民军队建设，科学发达了，经济条件好了，武器装备自然就发展了，武器装备变化了，军队的战斗力进一步增强。这90年来，人民军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听习主席的讲话，特别感动的一句就是，安享和平是人民之福，保卫和平是军队之责。

       主持人：朱日和大阅兵，当时您也看了，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贺晓明：我最大的感受是，这个阅兵没有一点花拳绣脚，那个环境就是打仗的地方。与以往阅兵不同的是，此次阅兵是野战化、实战化的沙场点兵，是人民军队整体性、革命性变革后的全新亮相。朱日和阅兵让我们看到了内在的东西，小伙子们精神面貌，还有他们的口号声，我觉得灵魂都喊出来了。一看个个是在战争当中，在战场上能豁得出去的。

　　心里只有国家和人民 甘当孺子牛

　　主持人：我们作为老百姓也感到特别有底气。贺龙元帅在他的工作过程当中、在生活当中还有很多小故事，我们网友特别好奇，您再分享几个。

　　贺晓明：我想讲几个他讲他的理想和信仰的故事。这种故事，对于现在孩子来说，可能有点隔阂。我试着讲讲他的故事，大家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在长征路上，当时中央红军已经走过去了，在雪山、草地，吃的东西很贫瘠，天气恶劣，这个大家都知道了。计划内，他带领的那支红军，是要一个星期通过草地。但是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时间就拖延了。时间拖延，意味着行军难度倍增。粮食没有了，伤员无法安排，还有就是体弱走不动的人更多，非常艰苦。所以，我们的政治思想工作怎么办呢？他讲了几句话，他把宣传队的同志都找来了，他说我在国民党那个部队里，我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我为什么要参加共产党的队伍呢？我们不是为来当官的，参加共产党的部队是为了来受苦的，是为了来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这个部队的人，就是要替老百姓，把天下的苦都吃尽了。他跟宣传队的同志说，你们就照着我这话去宣传。宣传队的同志回忆，当时他们把贺老总的这些话和他的想法，传达到每个战士，很鼓舞士气。

　　再讲一个故事。1937年，延安抗日战争时期。爸爸跟战斗剧社的小同志在山顶上聊天，谈人生。虽然，岁数相差很大，经历也不同。但是，谈的特别融洽。谈起自己的经历，他跟那些小战士讲，我是被逼上梁山，全家都被国民党杀了。他说，我来参加革命，就是要为劳动人民来服务。他说你们看，那个山下有头牛，那个牛是驼着两个筐，替它主人驼东西上山。他说共产党人要当一辈子的老黄牛，就要像这头牛一样，春天到地里去给主人耕地，秋天要去到地里替主人去收获，晚上要有空在家里还要推碾子，替主人推磨。主人就给这个牛吃点青草就行了。牛死了以后，主人还可以吃牛肉。就是这样的彻底。父亲当时看鲁迅先生的书和文章很多，他就有一个甘为孺子牛的体会。我想，小战士们听这个故事，都是可以记一辈子的。

　　到了1965年，父亲跟刘亚楼空军司令员两个人聊天。他说，我已经65岁了，我还要拼命干几年，拼到什么时候倒下就算了。我遇到他们这一代人，还有类似的语言，王震同志，359旅的旅长，后来国家副主席，他的工作特别忙，我从一些新闻报道上就看到，也是年纪大了，不停地在转换地位，而且分管的事情也多。我见到他的时候，就问了一句，我说王老，你最近工作好象很忙啊，您身体吃得消吗？我是这么问的。他说的那话跟我父亲那个话是一样的，干到哪就是哪，在哪干不了了，倒了，就在哪就算了。最后完成了这个使命，共产党人一生的使命就完了。

　　这些故事，我觉得是挺希望多跟小同志们讲一讲。

　　主持人：的确从当中体会到的是老一辈革命家们希望能够燃烧自己照亮别人那种无私无畏的精神。在您看来，贺龙元帅这一生的工作，您对他精神的总结是什么样的词汇或者您觉得他精神当中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贺晓明：让我总结，我还总结不大好。这个类似的问题我问过我母亲。我说妈妈，你跟我说说你们那个年代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就跟我说了，有信仰，有理想，有魅力，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做起人来很低调，心里只有国家和人民，从来都不说自己。她就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觉得这很贴切。

　　主持人：特别感谢您今天跟我们作了很多的分享，也让我们感受到了当年那个光辉岁月当中有些久远，但是又历历在目的往事。当我们谈到90年前的南昌起义的时候，我们会说贺龙元帅是烈火见真金，疾风知劲草，这90年的岁月，使我们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回望那段历史，使我们知道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特别感谢您的观看，谢谢贺老师今天做客人民网，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