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臻(左) 辜国兴(右)

平江起义连环画

　　7月22日是平江起义90周年纪念日，90年前的这一天，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白色恐怖，排除万难，毅然发动了震惊世界的平江起义，为中国革命写下了波澜壮阔的历史篇章。为了传承红色文化，缅怀革命先辈，文化学者陈佑臻和著名连环画家辜国兴创作和出版了《平江起义》连环画，再现了那段永远难忘的历史风云。记者日前专程采访了两位主创。

　　【人物简介】

　　陈佑臻，《平江起义》连环画总撰稿,文化学者，高级编辑，现任长沙市文联副主席兼长沙市电影电视艺术家协会主席，长沙广播电视集团董事、副总编辑，担任多所大学客座教授，编著出版过《留学博览》等7部书籍。

　　辜国兴,《平江起义》连环画绘画，连环画画家,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岳阳市博物馆陈列设计师，岳阳市专家委员会委员,平江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曾获岳阳市专家贡献奖。创作出版的连环画作品有《两晋五胡风云》《李自成传》《史上名妓系列》《孟母教子》《荷花淀》等。

　　陈佑臻：史笔清词颂英烈

　　记者：陈老师，您为什么会选择平江起义这个题材来创作连环画脚本?

　　陈：三个原因，一是为了纪念平江起义90周年，二是我一直非常崇拜彭德怀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三是因为连环画家辜国兴。平江起义的历史功绩不用我多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一次成功的武装起义，有力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白色恐怖，成立了工农红军第五军和平江工农兵苏维埃政府，是继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的又一重大革命历史事件，推动了湘鄂赣边界革命斗争的发展，为创建湘鄂赣革命根据地奠定了基础，也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和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创建和发展作出了贡献。在这个历史事件前后涌现的很多英雄人物，也应该让我们用多种形式去永远铭记和推崇。选择连环画这种载体，主要是因为辜国兴老师。辜老师从小习画，对连环画创作情有独钟，艺术水平和创作数量在湖南称得上首屈一指，号称“湖湘连环画第一人”，他邀请我来写文字脚本，所以我和辜国兴老师决定用连环画这种通俗文学读本来重温这段历史，弘扬红色文化、继承革命精神。

　　记者：您在创作连环画的文字脚本时是如何把握这个重大历史题材的?

　　陈：平江起义本身是个光耀千秋的革命事件，我在搭建这部连环画的框架时特别在这个事件前后进行了延展，点到了马日事变，描绘了三月扑城，这都是平江起义的起因和前奏;起义的爆发是主轴，往后又延伸到了二上井冈山，转战湘鄂赣，直到再战平江，攻克长沙。可以说历史跨度比较大。连环画文字创作虽然也是艺术创作，但是我在写脚本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尽量尊重历史原貌。为了不会发生历史偏差，我再次通读了平江起义前后湖南人民革命史和平江人民革命史，查阅了很多历史人物的传记和回忆录，做了十几万字的笔记。与此同时，还和辜老师一起带领创作团队多次参观了平江起义纪念馆、湘鄂赣革命历史博物馆，实地考察了辜家洞、罗家洞、福寿山、幕阜山、仙姑岩、月光岩，走访了革命事件发生地的老百姓和红军后人，掌握了重大历史事件的第一手资料。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对平江起义史料进行梳理，文字进行打磨。

　　记者：但是完全以“讲史”的模式来构建连环画脚本文字是不是会有点枯燥无味?

　　陈：是的。连环画的文字表现毕竟是艺术创作，尊重历史并不是拘泥于已有的史学资料，我在创作时心里总想着，有80%—90%的史料重现就很好了。(笑)文字创作是美术创作的基础，所以我必须注重讲述大事件中的小故事，用小故事、小情节累积大事件的悬念，增强人物的感染力，凸显场景的画面感，给美术创作提供必要的元素。比如献钟暴动特别描述了警察所长在温柔乡里被惊醒的滑稽场面，还有青阳宫突围时李宗白的“诈降之计”，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对比鲜明;再比如彭德怀汨水边与妻子诀别的坚毅与悲呛，黄公略率先起义后三团长给彭德怀打电话时的慌乱，这些场景在铺垫和推动平江起义大行动上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让人读来跌宕起伏、兴趣盎然。

　　记者：您觉得这部连环画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陈：人物，血肉丰满的英雄人物。在文字创作时我特别注重英雄人物的形象塑造。一部通俗文学读物，人物往往是读者最关注的点，所以我在讲述平江起义前后这段峥嵘岁月时，虽然主线是按照时间顺序展开的，但是表现手法上却采用了《水浒传》的模式，也就是一个人物接着一个人物来描绘，让一个人物带出另一个人物的串珠式出场。而且对人物的着墨，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等伟人，我还特意讲述了平江人民革命史上立下不朽功勋的李六如、毛简青、余贲民、余本健、罗纳川、胡筠、李宗白等革命先辈的故事，他们的革命豪情，他们的生活遭遇，他们的性格特质……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可以带领读者拂去历史的尘埃，感受到当年那些仁人志士跳动的心脉和不屈的灵魂。

　　记者：我发现您在再现平江起义大事件的时候很喜欢描绘平江地方的美景美食，这是为什么?

　　陈：这是有意而为，主要还是为了推介平江，助力当地旅游发展。平江的旅游近年来发展很快，尤其是红色文化旅游吸引了很多游客。连环画实际上也可以作为旅游产品来满足游客的需要。所以我在尊重历史原貌的同时将平江地方的风土人情、民俗美景都写进去了。比如讲述胡筠的故事，就将她出嫁时四杠诗书的陪嫁这个细节写进去。平江人嫁女儿，嫁妆要由两人一组抬着走，每组嫁妆叫一杠，这是地方民俗，对现代人来说很有趣。还有，罗纳川被抓以后，伪县长要拉拢他，请他吃酒席。历史上当然没有记载吃的是什么，但是我将酒席写成了“平江情席十大碗”，这种艺术的真实对介绍平江美食当然会有益。整部作品中牵涉到的游击队据点，如幕阜山、福寿山、仙姑岩、月光岩、黄金洞、辜家洞、罗家洞等等，既是游击队战斗过的地方，也是风景如画的旅游景点，所以我都特意将这些地方的场景写出。

　　记者：我还发现这部连环画有很多诗词，这也不多见。

　　陈：是的。我本身是个古体诗词爱好者，也创作了几百首格律词。在这部连环画中，我引用了彭德怀的诗句，还有记录了革命先辈在月光岩上刻下的诗句，自己也为几位平江先烈创作了几首词，比如赞颂毛简青、胡筠、罗纳川的三首《鹧鸪天》。我希望用古典诗词提升连环画文字的格调，也是为了在读者中弘扬国粹吧。

　　记者：我觉得看起来很有品味，我喜欢。谢谢您。

　　辜国兴：丹心翰墨绘风云

　　记者:辜老师，您好。您一直专注于连环画创作。您觉得到底如何看待连环画在当今美术界的存在价值?

　　辜国兴：我明白您的意思。在现在看来，作为一种艺术作品或者文化传播介质，连环画是个小众的东西。 但是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连环画曾经是种大众通俗文学读本，艺术水准也很高。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都争相阅读连环画，有一本连环画，小伙伴们都排队传阅。当然我们可以将原因归于当时物资匮乏、媒体单一，不像现在这样广播电视报纸新媒体自媒体满天飞。可是真正做艺术的人就觉得，连环画受欢迎，其实还是因为它本身通俗易懂、画面精良，艺术价值高。所以，现在虽然传播介质多，艺术门类广，我认为连环画应该恢复它往日的荣光。

　　记者：所以您坚持用连环画的载体来传播文化?

　　辜国兴：是的。我也喜欢画国画、画油画，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工笔连环画。我当过十几年的中学老师，我了解现在的青少年接触最多的要么是电视电脑手机，要么是一些国外进口的动漫、卡通作品。视频产品对孩子们的视力伤害很普遍，动漫、卡通作品传播的都是外来文化。所以我觉得要振兴工笔连环画，给青少年提供更多的健康文化载体，弘扬中华文化。

　　记者：据我了解，您之前创作的连环画大多是古代历史题材，《平江起义》这样的红色革命题材是不是第一次?

　　辜国兴：我之前创作的《两晋五胡风云》《李自成传》《孟母教子》等都是古代题材，也有《荷花淀》这样的革命题材，还有袁隆平这样的现代题材，当然，《平江起义》是我创作时间最长、篇幅最大、花费心血最多的红色革命题材作品。我也要感谢岳阳市和平江县的很多领导，还有总撰稿陈佑臻老师给我创造了很多有利条件，给了我很多帮助，才让我有机会圆满完成这部作品，用连环画来传播红色文化。

　　记者：您花了多少时间才完成这部作品?

　　辜国兴：从动手创作算起，前后差不多一年半时间。最后完成的是九本大册页，一共180多张画。你别看连环画是小人书，每一页画面，每一个人物，画起来都不简单。有时候为了一个人物的表情和体态，要反复琢磨几个小时，这部连环画要设计几千个人物，你觉得容易吗?从成品来说，有时候要两三天才能完成一幅画面。进入创作期后我是比较执着和疯狂的，有一段时间我的手臂都画肿了，陈佑臻老师还多次给我打电话，要我每天至少散步两小时，保持体力。

　　记者：您创作《平江起义》连环画与创作其他作品的状态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辜国兴：最大的不同点是我在《平江起义》中投入了我全部的情感。首先这个题材是我梦寐以求的。我对革命先辈的感情是发自骨子里的。我的奶奶就是红军，从小就给我将当年的革命故事，那种发自肺腑的带血的自述，至今我都无法忘怀。我十几岁的时候去山里打柴，一不小心脚下就踢出来一个个骷髅，那都是当年革命先辈们的遗骨。平江老区人民在大革命时期真是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所以我们真的有责任和使命将这段历史多传播给后人。另外我在平江生活了几十年，对那里的一人一物、一山一水都充满眷恋，所以我的画笔时刻都充满平江元素。

　　记者：能讲一下平江元素在您的作品中具体如何体现的吗?

　　辜国兴：这个太多了。比如汨罗江畔的景色，比如罗家洞、仙姑岩、辜家洞等地方独特的地貌，可以说熟悉那里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那条小路、那根大树、那片顽石，我在平江很多地方写生多年，只要画面需要，那些东西就涌上笔端。再比如上世纪初平江人用的物品，大革命时期的武器，一张椅子、一只尿桶，一顶帽子、一杆土枪，等等等等，都是那个时代和那片土地上具有鲜明特色的东西。我觉得故事是讲历史，但画面更重文化，所以我尽量在创作中凸显平江地域文化元素。

　　记者：平江起义是重大革命历史事件，当然也有不少史料和文物可以作为您创作的基础，但是从读者的角度讲，他们看到的画面必须是动人心魄的，在这方面您如何把握?

　　辜国兴：这个问题提得好，其实就是如何增强画面的艺术感染力的问题。往大里讲，我们的创作要将革命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结合起来，往小里讲，就是故事要鲜活，人物要有血有肉，富于人情味。连环画的特点本来就是通俗易懂、亲和力强。所以必须仔细揣摩每个场景的细节，甚至人物表情的细微变化。比如献钟暴动中的反动警察所长，我就画出他从女人床上滚起来，一边穿衣一边摸枪的粗鄙形象;再比如罗纳川在狱中策反监守他的狱卒，就将狱卒那种好奇、害怕、恭敬而拘谨的神态画出来;再比如起义当天彭德怀面对部队发表演讲，神态就是庄重而慷慨，兴奋而激昂;另一个场景，彭德怀汨水边送别妻子，神情则是不舍、坚毅、惆怅。这些东西在读者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创作者来说就要精细思考和设计。

　　记者：您对艺术的追求真实令人钦佩。相信《平江起义》连环画是您的又一个艺术高峰。但是我觉得您这种追求和情怀是不是需要更多的同道，或者说您应该考虑培养一些徒弟?

　　辜国兴：连环画创作群体确实不大，据我所知，全国现在致力于连环画创作的不会多于60人，所以陈佑臻老师说我是“湖湘连环画第一人”，一是谬赞，二是因为创作人数本来少。我也希望可以和更多的人来复兴这门艺术。我在一些高校也物色过徒弟，可是他们觉得工笔连环画创作太辛苦，回报又太少，最后都不告而别。

　　记者：真正的艺术家需要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也许有更多的人群意识到这门艺术的价值的时候，从事这门艺术的人会越来越多。

　　附：鹧鸪天·悼平江工农革命三烈士

　　罗纳川

　　夜色沉沉恨月池，英雄碧血染红旗。

　　罗家洞里排兵阵，福寿山前唱反诗。

　　身渺渺，神依依，洗花天雨不足奇。

　　胸藏越甲开民智，怒吼农奴纵虎师。

　　胡筠

　　陌上长烟祭赤魂，花开花落叹黄昏。

　　一腔热血昌江月，八杠诗书天岳云。

　　学马列，毁豪门，红旗高举撼崑崙。

　　工农政府巾帼梦，白马神枪娘子军。

　　毛简青

　　长啸新歌怒海边，经邦济世望中原，

　　狂飙一扫梧州怨，智计三谋赤县天。

　　除恶霸，立民权。农军廿万巧周旋。

　　洪湖有泪应常忆，青鸟翩翩宿故园。